午後的時間，旺角的露天街市，實在熱鬧。沿著馬路延伸開去，鮮艷的瓜菜肉果之間，人潮在穿梭。陽光中不停揚起微塵。從這片熱鬧氣氛中往上望，是一整列素色的唐樓。就在某個窗戶內，闔上窗簾的那戶人家，Joy的兩歲兒子，正在裏面睡得香甜。 

 

當初選租這裏的原因，Joy說，正是看中了樓下的街市。那時兒子出生不久，女兒也才剛學懂走路，丈夫工作，Joy要帶著兩個孩子東跑西走，當然是有方便選方便的好。 

 

但近年以來社會事件和疫情的接連打擊，Joy的丈夫收入逐漸減少，最後更丟了工作。失業，在市道最差的時候，在家待了整整三個月。即使後來找了份散工做，不但開工日子不穩定，收入也是追不回當初多一倍的程度了。 

 

晚上七點才買餸 

疫情大幅改變了Joy一家的生活。他們仍然住在街市之上，可是落街買餸的時間，晚了許多許多。 

 

「（商戶）要錢唔要貨嘛。那時去買，十蚊可以有兩三種。當然不會是很好的，好的都被揀走啦，買回來我總是要執頭執尾。我七點才落去買，吃飯時間因此遲了很多，孩子們也晚了睡。」 

 

「肉我很少買，都是買給老公吃的，他工作要力氣。洋蔥、薯仔、紅蘿蔔、椰菜花、豆角蓮藕這些也是買得到的。」Joy總是想丈夫吃好一點，甚至到了覺得「好虧欠仔女」的程度；而自己，卻甘心吃最隨便的東西。 

 

 

「富豪生活」 

得到食物券之後，Joy特意買雞精給丈夫喝了補充體力，又讓子女自由在超級市場選擇想吃的零食。「以前不會的呀，怕他們要這要那又哭又鬧，這怎得了！但現在他們在超市走來走去——好似當正個場係佢咁！」 

 

Joy笑說，那是全家人相當開心的一段日子，十足過了「富豪生活」。即使是普通生果，平時都不怎麼會買了；擁有食物券，他們便捨得買新鮮生果，有些更是從未嚐過的，一家人分享滋味。 

 

還有——某天他們特意買好了零食，一家過海到動植物公園野餐哩！說著的時候，Joy的兒子早已從床窩中醒了，他走過來坐在媽媽的大腿上，若有所思地聽著我們談話…… 

 

各種思量 

這時他揉起雙眼嚷餓，Joy便轉身起來到後面下廚的空間沖奶粉。我們問計劃完結之後現在的生活，Joy拿著勺子，一邊「刮刮」地攪動奶樽，一邊說： 

 

「生活也是照樣過得成的呀，慳啲使，還是可以的……好在兒子叻仔，戒了尿片，開支便減些……不過他又將要報名讀幼稚園了……或許搬到別處吧，他倆現在可以行樓梯，不必搭升降機了…… 

 

但我到底打算去找份兼職了，到時等老公回來後，我再出去夜班工作吧……」 

 

我們聽見許多思量，全部關乎迎面而來的現實問題，但Joy確實是人如其名——說話的時候笑容總是那麼開朗，誰知道笑容背後有如此沉重的壓力呢。訪問結束後我們回到樓下，午後的街市繼續熱鬧，一檔檔舖頭前鋪滿了鮮艷的食材，每一款之上，都標了一個價錢。